卢川 LU CHUAN

策展人、写作者和文化制作人
Curator, Writer, Arts Producer













 




































































































































































































































美洲虎和电鳗
Jaguars and Electric Eels





“Jaguars and Electric Eels”(美洲虎和电鳗)是Julia Stoschek Collection最近新的展览,Julia Stoschek Collection是收藏家尤莉娅·斯托舍克在柏林开设的第二个私人收藏空间,她的首个空间早于2007年在德国的杜塞尔多夫对公众开放。空间的创始人尤莉娅·斯托舍克侧重于收藏媒体和视频艺术,装置和摄影艺术。

“美洲虎和电鳗”来源于自然学家亚历山大·冯·洪堡(1769-1859)在1799年和1804年之间在美洲大陆的探险,尤其是在委内瑞拉从奥里诺科到里约的旅程,这段旅行使得他于1853年在第一部新世界的编年史出版了名为“美洲虎和电鳗”的特刊,通过引用个人叙事来讲述探索新大陆的旅程。冯·洪堡将自然界视为一个整体,各种自然现象之间相互联系,并依其内部力量不断运动发展。延续冯·洪堡贯的概念,展览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关于自然和人类的新视角,即不是仅仅作为人类学和动物学的某种解读,而是作为一个整体的情况下,自然环境,经济和社会政治形势,以及技术进步之间是如何相互影响的。


我们在何处栖息


这栋据说曾是原民主德国期间捷克斯洛伐克与文化中心三层的建筑中分散着39件位艺术家的作品,它们散落在不同的空间,穿梭其中,与之邂逅,试图构成一个完整的关于自然的叙事。加亚尔充满“城市浪漫主义”风格的作品在一个清空了的小型放映厅中,作品《KOE》是一部以具有异国情调的绿色红领绿鹦鹉为主角的影片,这只来源于亚洲和非洲的鸟最初以宠物鸟的方式引入欧洲并饲养在鸟笼中,而在杜塞尔多夫,午夜降临时,一群成功获得自由的红领绿鹦鹉化身成一抹抹不经意的绿色,在悬铃树上空,穿过城市最繁华的购物区,直至野外的一处适合繁殖的生态之地。加亚尔以一种诗意的方式将城市的自然景观和动物之间构筑成一首影像散文诗,由此反思外来物种对城市的潜在影响。

透过放映厅后台的窗口,有着阿尔及利亚移民背景的卡德尔·阿提亚也将视角放在一只优秀的澳大利亚琴鸟身上,这只琴鸟除了拥有悦耳的歌声外,还拥有强大的声音学习能力。在这个看上去像是BBC纪录频道的节目中,你看着这只琴鸟口中发出摩托车、电话声还有其他鸟类、哺乳动物的声音时,除了对雌性发出的吸引,又像是迷惑人的海女的歌声,这只鸟会不会有一天也将迷失自己的栖息所在?

就像所有的伪记录片力图去挑战的“真实”一样,艾萨克·朱利安于2004年创作的三屏幕影像《真实的北极》(True North)希望在由影像和声音所构成的叙事中重新反思角色神话和社会身份建构。影片源起美国人罗伯特•培利、黑人马修汉森及四个因纽特人的第一次极地探险,这次危险的探险在当时被看作现代科学战胜自然的力量的代表,罗伯特•培利由此视为民族英雄,但Henson对极地探索的贡献却一直被人们轻描淡写,直到2000年,Henson最终被追授为国家地理探索奖的最高荣誉——哈德伯奖章。影片取景于瑞典和冰岛北部,在充满联想和诗意的视觉语言中文化和物质两个平行的领域其间,可以看到艺术家对于黑人身份以及人文的关注,试图去呈现文化、社会、种族和性别差异。


有限的感知

除了对自然印象的重建之余,还有对感官的转换。Heike Baranowsky的(Gras,2001)巧妙地隐藏在门窗上,在这里,她呈现了一些芦苇在风中的舞蹈。于此相隔的空间上,是她在一次航行中拍摄满月的影像《MONDFAHRT》。在影片中,满月丧失掉了对于水手来说具有导航的功能,而变成一道在黑色天空中遥远圆盘的意向。她关注的是静态的照片如何呈现动作的展开,芦苇草的起伏和如光源般变化无常的月亮中,这样节奏和轨迹都是我们在平时生活中很少被观察到,她用自己特有的方式通过移动的图像捕获时间和空间,并持续地探索静态和动态影像之间这仅此一秒的界限。

大地艺术家南希·霍尔特(Nancy Holt )和罗伯特·史密斯森(Robert Smithson)则把感知自然的权利交给了机器,在《沼泽地》(Swamp,1971)中,霍尔特在茂密的沼泽地穿梭行走,而引导她的只有摄像机镜头与史密斯森的口头说明。他叫她握住相机走成一条直线,而当霍尔特不断地寻找、犹豫并试图在灌木丛里找到一条道路时,他的视线是有限的,感知是扭曲的。高高的芦苇对着镜头,在这样的环境,他甚至无法控制他能够拍摄什么。就像霍尔特说,通过相机去感受感知的局限,在我艰难地通过美国新泽西州的草地,当这些草猛撞着相机的镜头,阻挡了视野并形成了持续移动的影像时,混乱从未停止。


Time-Based nature

从环境的局限到时间的局限,就像植物在不断地复制生长一般,斯图尔特文在50年的艺术生涯中不断“复制”别人的作品,发展出了她那个时代最激进也是最具争议的观念艺术。录像作品《有限的无限》(Finite Infinite,2010),这段只有九秒半时长的影像作品,一只黑狗在田野上飞速奔跑,不断播放过程中,形成了奔跑的循环。投影仪设置了狗奔跑的框架,相机截取了路径,并不断地复制,通过同步运动,来形成一种无限,并同时展出了它的局限。

Bill Viola则采用通过剪辑语言的方式描述时间,水是Bill Viola作品中常常出现的元素。他的创作主题也涵盖自然及有关人类出生、死亡和转换的过程。《倒影池》(Reflecting Pool,1977-1979)是艺术家第一次将布景转移到了室外和自然之中。在这个矩形的游泳池中,他将自己以半蹲的姿势定格在了半空中,泳池无声,涟漪代替它的语言,当男人的动作逐渐解冻,并于周围的自然形成视觉上的合并,至慢慢消失。在这个过程中,他将自己的图像和自然的时间融合在一起,以此介入到人类渴求永恒的愿望中。影片最后,就像魔法一般,游泳池中出现了一对夫妇的身影,艺术家本人则赤裸着从游泳池里面走出来,消失于森林中,回到影片最初的样子,一个完整的周期。

回到个人的叙事和感知上,曼帝耶塔将自己的身体比做一个战场。这位有着多重身份的艺术家,流亡的移民,非白人,女性的身分,通过身体与自然接触的痕迹,来寻找自我的原乡。安娜在流亡之年之后第一次回到自己的故乡拉丁美洲,并接触到了墨西哥的传统信仰,当地对于土地的崇敬并视其为一切的起源,在接触到古巴的圣特利亚(Santería)信仰中,她将其中的母体意识和宗教的情愫融合到作品之中,由此创作(Fireworks)的影像里,拍摄了一个被点燃了的女体木质轮廓。

在这三十九件作品,艺术家不仅证实了我们对进化的追求,土著性的问题、混合及合成的生命形式,生物和微生物进程,物种的迁移以及它们如何影响我们关于现实的看法。除了有本·里弗斯(Ben Rivers)的《物种起源》(Origin of the Species, 2008)中以一种近似人类学记录的影像,结合访谈录音及自述式语言来探讨后殖民主义文化、人种和民族文化等问题。还有Anicka Yi 的作品中以不同的视角看待生物、微生物,植物、人、技术和动物变异等无固定形态的存在。也许就像是冯·洪堡在探险的过程中所看到的那些不曾被描述的时间、文化和生物,当我们在改变自然的同时,自然也在改变着我们。






︎︎︎